第9节(2 / 2)
起,衬得江面既清冷,又寥落。
当年郗照病逝后,他麾下的一部分流民军成为了京口官军。
至于剩下的人,由于京口军费有限的缘故,他们明面上被安置在了京口、晋陵一代务农,实际上却还与高平郗氏保有联系。
郗岑每年都会拨钱谷给这些人,以供他们生活和操练。
操练的地点之一,便是他在北固山置办的庄园。
郗岑还活着的时候,每年都会花一大笔财物在这里,旁人不了解钱财的去处,只以为他挥金如土,卓荦不羁。
郗岑也不辩解,索性在北固山大修了两处庄园,坐实了挥霍的名称。
不知内情的人听见,倒也从未怀疑,这支私兵因此得以安心清净地在此操练。
郗归转身看向南面那座庄园,能不能实现阿兄的夙愿,就看他们的了。
同一片月色之下,谢瑾刚刚结束了一天的公事。
他活动了下肩膀,走出书房,看向天边的月亮——少度他们应该早就到了京口,此时此刻,阿回故地重游,不知有没有触景伤情?
谢瑾一边想着,一边拾阶而上,登上了高耸的望江楼。
他看着月色下滔滔的江水,耳畔仿佛出现了当日与郗归一道在荆州同游时,听到的江水一次又一次拍打到山崖上的不绝响声。
谢瑾的思绪荡漾开来,想起了郗归那时常常哼唱的一首小调——“滚滚长江东逝水,浪花淘尽英雄。是非成败转头空。青山依旧在,几度夕阳红。”
是非成败,转头成空。
恰如郗岑的一生,出身高门,少年入仕,位极人臣,却在最绚烂的时候,登高跌重,郁郁而亡。
谢瑾心烦意乱之时,常常远望大江东流。
江左国都建康立在长江之侧,城中每个世家子弟,都曾听着江水入眠。
滔滔大江,为江左挡住了北方戎狄的虎视眈眈,也催生出了世家大族扼制上游以威胁建康的种种乱象。
永嘉政局,纷乱异常。
外有异族交侵,内有诸王构嫌,还有流民帅趁机作乱。
“五马浮渡江,一马化为龙。”
南渡之后,江左国祚虽立,却仍不稳固。
以至于永昌元年,明帝初登帝阼之时,竟出现了王重专/制、内外危逼的场面。
那时明帝欲以高平郗氏为外援,于是,郗照率领原本留在江北的流民军,南下入驻京口。
他周旋于朝廷与流民帅之间,与明帝谋灭王重,高平郗氏也因此得以跻身江左一流侨姓士族之列。
那段时日,郗照孤身入建康,折冲于士族诸门户之间,虽有平乱之功,却不与琅琊王氏为敌,只求政局稳定。
后来成帝践祚,太后虞氏临朝称制,郗照与庾、王等七人受诏辅政。
庾公居帝舅之尊,与丞相王引开始了久久不绝的明争暗斗。
当时陶、虞二公据上游之利,先后多次试图从上游发兵,顺流而下,直取建康,废黜丞相王引。
郗照深感上游强藩势力之盛,为了稳定局面,他将女儿嫁给王引从侄,自己则常驻京口,拱卫建康。
那时京口、晋陵一带还是一副荒无人烟的景象,四处榛榛莽莽,常有野兽出没。
世家
郗照慧眼独具,察觉了京口在建康与会稽之间的枢纽地位,首倡“静镇京口”之议。
他在京口、晋陵一带安置那些不愿卖身为世家部曲的渡江流民,又从三吴地区运来粮谷,支持京口军民的生计,如此筹谋了多年,终于将京口建成了一座关系建康安危的重镇,使之足以与上游抗衡。
自此以后,江左朝廷,便形成了荆州与中枢、上游与下游之间“荆扬相峙”的局面。
而高平郗氏,也在京口深深扎根。
几年之后,三吴发生了一起流民帅造反的动乱。
那时叛军直逼台城,京口位于吴地与建康之间,可谓去贼密迩,在城孤粮绝的困境下,难免人情动摇。
危机之下,郗照设坛场,刑白马,大誓三军:“今主上幽危,百姓倒悬,忠臣正士志存报国。凡我同盟,既盟之后,戮力一心,以救社稷。若二寇不枭,义无偷安。有渝此盟,明神残之!”1
这是郗照一生最为光辉的时刻之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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